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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湖州师专的日子

[日期:2025-09-30]         阅读:10 [字体: ]


在湖州师专的日子


湖州师专现在改成湖州师院了。我就读的时候(1985-1988)还叫师专,南院是教学楼,还有一幢美其名曰“红楼”的女生宿舍;北院是男生宿舍、食堂和学校行政大楼。南北两院被一条通往人民医院的小路拦腰截断。南北两院加起来,总共不过30多亩地,比我高中就读的桐乡一中校园大不了多少,是名副其实的“袖珍学校”。据说湖州师专那时候招生还不足,被人看作是“第三世界”。有一次我寒假回家,遇见念清华的邻居,他知道我在湖州师专读书,鼻子里“哼哼”的,说:“你怎么会去那种学校啊?”言下之意,除非我是傻瓜,要不就是湖州师专这种地方不是正常人去的。

可是,我却在湖州师专度过了我最可宝贵的三年青春岁月。

我读的是中文专业。她首先满足了我的写作欲望。从创办文学社团,到担任“远方诗社”社长、“太湖文学社”社长,我的写作激情达到了空前高涨。上个世纪80年代末,在湖州师专文坛上,几乎没有人不知道“康泾”(笔名)这个人的。他写诗歌,写散文,写小说,而且居然还有几篇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临毕业的时候我出了一本油印作品集《稻草人》,请当时的当代文学老师沈泽宜先生作序。他在开头写道:“在我的学生中,小说、散文、诗歌都写,且都写得不错的,恐怕只有伟宏一人了。”先生这么说,当然是为了狠狠地鼓励我。

偶尔我也练练书法。那时候还有书法课,严在宽老先生对我非常器重。每次作业发下来之前,他都会对前次作业优秀的点评上几句,我是常常被他点到名的。他时不时会送我几本字帖,希望我能刻苦练习,毕生从事书法事业。只可惜我最后辜负了他。一想起这些,我就觉得有愧于长眠于九泉之下的严老先生。还有一件事让我想起来也深感内疚。有一次他特地叫我到他家里,告诉我湖州新华书店新进了《二十四史》,一共才5套。严老先生自己买了一套,湖州图书馆、工人文化宫已经订购了一套。严先生说,读中文的,一定要买这套书,而且他说他关照了新华书店,剩下的两套暂时不要上架,他已经把我的名字告诉新华书店,如果一个礼拜我不去买,再放到书架上去卖。可是,那套书要200多块钱!现在的人也许不知道200块钱对当时的我来说意味着什么,那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!虽然学校每个月发我们27元的菜金和30斤的饭票(师范类还能享受到国家财政补助已经相当不错了),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是很好,每个月父母给我的生活费只有20元。这20元中,我花5元钱买书,5元钱攒下来以备急用,剩下10元平常开支。说实话,当时我确实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,又不好意思向父母亲要,所以一个礼拜快过去的时候,严老先生又来问起我买书的事,我汗颜地说,现在可能手头紧张,等以后工作了再说吧。他说,书只会越来越贵的!你要真钱不够,我可以借你。我对老先生连连摆手,婉拒了他的好意。当我二十多年之后花1500多元买下新版的《二十四史》时,我深深觉得,我辜负了他对我的一番好意。

当时湖州师专的许多人认识我,可能还因为我到处给学生社团写海报贴广告。虽然是义务劳动,我却很老实,推辞不掉便次次而为之。也许正因为如此,我的知名度开始大起来。于是在第三年,竟不小心被任命为校学生会主席。我其实并不想担此重任,但是据说在我之前,中文专业到校学生会任职最多不过副主席,所以中文系的领导竭力怂恿我去,因为这对中文系来说是破天荒的事,当然也是无上光荣的事。这因此使我的压力很大,不知道我当时奇瘦无比是否与此有关。

在湖州师专,我的穿着打扮在今天看来,简直有些不伦不类。比如说,我穿唯一一件皱巴巴的便西,脚下配的是布鞋;还比如说,我长那么瘦,却穿一件极其宽松的球衫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做了些抛头露面的事情。譬如我居然登上师专小礼堂舞台表演诗朗诵、演荒诞剧、说相声。尤其是我和我的搭档李中说的相声,成为湖州师专校园艺术节保留节目之后,1988年春上还去杭州参加了省大学生艺术节表演。湖州诗人石人认识我之后,觉得我诗朗诵不错,多次邀请我去湖州市工人文化宫参加诗歌交流活动。为了扩大我的影响力,他建议我去印张名片。那时候名片是个稀罕物,有名片的人还相当少,所以我觉得这主意不错。可惜一个月之后,我就毕业了。

湖州师专的日子充满着清贫。菜可以吃便宜点,饭不能不吃饱。一个成长中的青年,每个月30斤的饭票是不够的。不过这个问题倒不难解决。女同学常常有吃不完的时候,月底,总会有女生在教室里叫喊:“谁要饭票?”往往是话音刚落,就有男生去抢。当然,抢到的也会分几张给没有抢到的。饭票也不是“白送”的,只要男生能请女生去看一场电影,也就扯平了。

物质的贫困,常常会降低人的需求。比如有时候到月底,饭票真不够吃了,就去街上买碗“光面”吃。所谓光面,其实就是放几粒葱,滴几滴酱油,没有任何“浇头”。按今天的叫法,就是“阳春面”。二毛五分钱一碗,吃起来特别的香。当然还有更香的,那就是“中萃”方便面,也是二毛五分钱一包,自己动手泡了吃。但我们那时候是轻易不会吃方便面,并不是“垃圾食品”的原因(那时候还没有这个概念),只是因为太美味了,只有生病,口中无味的时候,才会“奢侈”一回。

说起看电影,那时候可以说基本上一本不落。那时的电影每场只需一两毛钱,即使每本都看,也还能承受得起。再说读中文的,除了看书,看电影也算是“正业”。于是,每天下午《湖州报》到了,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中缝电影预告,看有没有新片放映。如果有,就一定要赶去捧场的。想想现在比当时富裕得多,工作却忙忙碌碌,几年都不进电影院,觉得当时的生活真是苦中有乐。

湖州师专三年,是我逐渐成熟的三年。她教会了我许许多多的东西。三年里,最大的收获,是我学会了独立,学会了怎样与人交往。尤其是遇到生病,一个人学会了如何自己照顾自己。当一个人病在床上,没有一点力气,只有两毛五分钱的方便面才觉得是世上无上的美味时,你会觉得健健康康、平平安安地生活着,该是多大的奢望。因此,在我毕业考试前,平生第一次到医院打点滴,同班、同寝室的同学都来看我,让我也忍不住流下感激的眼泪时,我就下定决心:今生今世,一定要做一个好男人。否则,我太对不起这个世界上所有关爱我的人了。(本文收录于作者所著诗文集《稻草人》,2013年浙江文艺出版社)

作者简介】陈伟宏,浙江桐乡人,祖籍长兴。1995年至1998年就读湖州师专中文专业。曾任校学生会主席、校报副刊编辑。任“远方诗社”社长、“太湖文学社”社长。现任桐乡市委办副主任、市委市政府政策研究室主任,浙江传媒学院文学院特聘教授。为桐乡市作家协会主席,浙江省散文学会理事,浙江省作协会员。作品在《人民日报》《诗刊》《诗选刊》《星星》《诗歌月刊》等报刊发表。2015年获首届全球丰子恺散文奖金奖。著有诗文集《稻草人》、诗集《50°》,主编文集《守望》、诗集《寻找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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